人權理想國 -- 葉毓蘭

一九八五年第一次負笈在美，從電視上看到金恩（Martin Luther King）博士在華盛頓紀念碑前振臂高呼「I have a dream!」，要求正視美國黑人的基本人權，雖然是黑白的紀 錄片，心中所感受的震撼，至今仍異常的鮮明。美國黑人的 人權問題不僅未隨著南北戰爭的結束而得到改善，也沒能因 為金恩博士的號召與被刺，而徹底解決。黑人的人權表面上 似乎因為政治權的平等而提昇，事實上，隨著社會地位的低 落，黑人人權問題只不過是改弦更張，以另一種面貌呈現。 一九九二年三月，電視新聞播出一部由業餘攝影師拍下的影 片，鏡頭裡十幾名洛杉磯白人警察圍毆一個超速違規的黑人 ，令全美觀眾震驚，連布希總統也發表「畫面令人作嘔 （disgusting）」的評論。次(1993)年四名白人主嫌犯的無罪判 決，終於使洛杉磯的黑人發出怒吼，幾將半個洛城夷為平地 。最諷刺的是，這個偶發洛城暴動的黑人違規駕駛，和三十 年前為人權運動捐軀的黑人領袖一樣，同姓金恩（King）！

十多年來，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在美國度過，除了完成了學位 之外，也在潛移默化中學到了許多人權的觀念，也知道人權 與政治權之間，是不能劃上等號的。人權的真諦，建立在互 相尊重的基礎上。在林肯解放黑奴一個多世紀來，美國黑人 已經享有平等的政治權，甚至還成為社會福利政策的主要受 惠者，但是在許多黑人的心理，他們仍在為人權而戰，他們 仍在爭取最起碼的尊重。許多研究美國社會的學者也曾指出 ，種族歧視是美國諸多問題之源。

在這一段日子裡，國內的政治環境隨著解嚴而越來越開放， 但是許多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：為什麼我們的人心越來越不 安？似乎在民主化的過程中，我們只在乎參政權的取得，而 忽略了與我們每一個人，時時刻刻息息相關的人權。政治學 者常以「警察」做為檢視一國民主化的指標，在威權體制下 的警察，是統治者控制人民，鞏固政權的工具。反之，在民 主社會裡的警察，則是以服務人民為職志，在民眾的「權利 」產生矛盾時，為他們仲裁、排解糾紛，是捍衛人權的枝幹 。

我們的國家，長久以來習於威權統治，一向缺乏獨立思考的 訓練，也沒有民主、人權的涵養，經常誤以為無約無束就是 民主，或以為民主就是人權。因此，常有假民主之名行踐踏 （他）人權（利）之實的情事。這種誤解和錯覺是造成我國 社會如此紛亂的主要原因。和三十年前的金恩一樣，我也有 一個夢：希望台灣能成為一個人權理想國——在那裡，沒有 人會試圖將自己的快樂，建立在侵犯別人的權利之上。在這 個理想的國度裡，警察不再是戕害人權的工具，而是保障人 權的象徵，更能主動地扮演一個散播人權種子的角色。

警察是我國人數最眾的公務人員，也是與民眾接觸最頻繁的 公務員，他們服務的地區遍及山巔海隅，服務的時間則無晝 夜之分。在人權理想國裡，我們可以設計一套涵蓋安全、法 律、人際關係及毒品防治等內容的基礎課程，由警察到其轄 區裡的小學裡，以一學期、每週一小時，為高年級的小朋友 講授，讓他們在邁向青少年期之前，就能循正當的管道建立 正確的人權觀念。美加兩國有許多較為進步的社區，實施類 似的課程，由社區警員至小學授課，教導學童拒絕毒品的戕 害，雖然仍無法完全扭轉毒品氾濫的事實，但研究發現，這 些課程卻有許多附加旳衍生效果。藉著這些課程，少年們與 當地的員警長時間的接觸，建立深厚的友誼；當他們在日常 生活中有法律方面的問題時，或可能成為犯罪的被害人時， 或得悉犯罪可能發生的資訊時，都較會主動與警方聯繫。不 僅有助於預防犯罪，而這些少年也較不容易與犯罪幫派為伍 。

在我們一直努力西（現代）化，以經濟奇蹟自傲的同時，原 有的價值體系早已嚴重流失，許多人面對社會亂象，在束手 無策之際，將其歸諸民主化之罪。其實，民主無罪，而罔顧 人權的假民主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。二十世紀已將結束，衷 心盼望中華民國能藉著人權教育的普及、札根，早日成為舉 世欽佩的「人權理想國」！